2012年8月22日 星期三

TIAF

 (此為舊文章)


 今年得以一償宿願,去看國際動畫展的影片,除了35mm和大螢幕的痛哭流涕外(我是說觀眾,特別是幾乎不曾如此看過影片的人),其內容也是很特殊的。看習慣日本商業動畫(也就是新番那些等等的)的精緻的人,有振聾發嘳之效,在表現手法上有很多讓人看了耳目一新的地方,而非以議題或是精緻取勝,對於動畫有熱情者實在可以去看看。說到這個,一廳大約都有五百人左右的座位,不知道是因為我挑大多數人上課上班的時間去看還是如何,竟連三十人都不到,悽慘一點的場次(像台灣得獎動畫那場,其實台灣的動畫在表現手法上並不壞。我不是說「媽祖」這類的商業作品)大概十個人出頭而已,真有如此不堪?今年手頭有點錢,可以看個幾場。看到了幾個短篇,其情也切,其聲也哀。靈魂中的什麼似乎被敲擊。

 深入靈魂…。對於那些嘗試在現代民眾的靈魂中給予暴擊的人來說,實在犯了很大的錯誤,首在於他們用錯了方法,現在的人要你的東西成為有名的商品後才會給予注視,因此非得將這鞭笞靈魂的道具放上貨物架不可;而且,這還是在現在人有靈魂的前提下,不過靈魂這個東西對他們來說有如雨後天際的彩虹一樣:看看是很美麗,僅只於此。遙遠而衰弱顫抖。因此,必須要把靈魂也放上貨物架,讓它們成為互補品一同販售才行。

 在此必須要對於《國王的新衣》這故事作點說明。讀完這個故事後很多人會說從中學到人不可愛慕虛榮、人不可說謊等等。國王成為最好的道德教育標本。姑且不說如此理解的問題。真正產生問題的不是國王,也不是查看進度的大臣,而是所有的民眾(包括那個小孩)還有那兩位一高一矮的裁縫師。國王只是做了一個任何人都會做的決定。現在一件衣服擺在他面前,或至少,他被告知一件衣服擺在他面前,他不能說:「這裡沒有衣服。」因為他無法證明衣服不存在。他甚至沒有辦法表現出任何懷疑裁縫師的想法,說:「裁縫師騙我。」而處決他們,因為國王沒有辦法證明裁縫師何處不忠誠。所以,說「這裡沒衣服」只是告訴別人他是笨蛋。他只能選擇成為虛榮的國王或是一個笨蛋國王。再怎麼說,當個虛榮的國王都比當個笨國王好,前者只會被嘲笑,後者的臣民會拿起武器砍下他的頭。他只好選擇穿上。

 出去遊行時,見了他眾人卻一聲不響,縱然他們心裡懷疑國王身上沒衣服。小孩是根火柴,將眾人的想法瞬間引爆;空氣中凝結許久的猜疑與想法也得以落下。然而這裡存在一個分水嶺,國王也不試圖證明(你教他要怎麼做?),其中的問題是這樣:這裡沒看見有衣服,卻只是沒看見而已,換句話說:是看到沒有,而不是沒有,小孩將這兩者給混同,說:「他沒有穿衣服!」就機率來說只對了一半,實際上,根本無法確定國王穿了或沒有,連國王自己也不清楚,如同剛才提到的,他無法證明沒有,相同的,他也無法斷言有。不過所有的人遵從了小孩的話,一同笑,國王無法說他們笑是錯的,因為也可能他身上沒穿衣服。國王只能站在那裡讓大家笑,發怒只是暴露他自己的弱點,他只能接受。

 裁縫師是故事中的惡徒。這個陷阱是如此巧妙,連獵人自己都可能失足跌進去。只有他們兩人清楚到底有沒有衣服,然而給的選擇都通往恥辱:有就當虛榮的傻子,沒有就成為愚蠢的屍體。但他們也沒有揭露,讓國王去選擇有(縱然國王自己可能也不太相信),又讓民眾接受沒有(這些人們倒是堅信沒有的),最後像是順從了民眾的想法,不過,他們也完全沒有否認有的可能性。裁縫師將衣服交出之後便保持沉默直到結束,所以國王在被恥笑之後更不可能處決他們,他依然不確定這衣服有沒有。這沉默讓裁縫師他們在何處都得利。起著關鍵因素的,不是國王的虛榮,而是民眾的愚信和裁縫師精心的狡詐。小孩不過是揭竿起義的人,他並不特別誠實(甚至國王都要比他誠實),他說假話———但不是說謊,這點必須搞清楚,他是否說謊我們無法得知,就如同我們不能清楚裁縫師是否坦白一樣。而國王只能站在街上,不確定自己是否裸著身子。其餘的人哈哈大笑。

 要說一個人堅信自己正穿著衣服,這是沒有問題的,然而當經過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都說看不到他的衣服的時候,這份堅定會漸漸動搖。不知道會成為沒有,堅定只不過愚蠢。該怎麼走?

 因為不知道有沒有穿,所以他連要脫下衣服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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