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2日 星期三

雜記———其之七

 (此為舊文章)


 「死亡現場直播,你敢看嗎?」最近有部電影以這樣的廣告語(先聲明,我沒有幫忙打廣告的意思)在各個媒體上播放或呈現。這個廣告語有兩個很有趣的地方,多少也點出廣告的一些特性。


 首先,我想問,如果不是現場直播的死亡呢?比如在社會新聞裡的各類死亡事件、國內外的暴動、戰爭,甚至在故 事中的角色死去;請注意到,我都只是談到人而已,還沒有說到其他動物的死亡。以上這些難道就會讓死亡「失去」其效果嗎?死亡似乎會變得更小、溫度更低,讓我們更為陌生,像是在遙遠星球上發生的。然而很奇妙的是這樣並不會讓死亡失去什麼,一個人消失依然是一個人消失,並不因為如何去呈現它而有所改變。因此,這裡必須弄懂的是,死亡已經不是被認為是無法逃避的終局,任何生命必然的結束,相反地,死亡成為事件。現場直播意味這是真實的(當然,這是一種被賦予的屬性,沒道理現場直播不能作假,不過人類不知為何很容易相信影像,這可以成為一個研究的課題),毫無作假且赤裸裸,如此,死亡,或者精確地說,如何死亡就遠遠超越其它呈現方式:報紙、網路新聞、電視以及小說,它們所帶來的訊息距離太遠,而且遭到另外的訊息沖淡,但直播就完全是這個,沒有稀釋,正在發生。準此,不難想像如何死亡的直播形式才會令人感到聳動:死亡先被稀釋(或者說降級,在階梯上是滑落的),才能夠直播(如同電梯,幫死亡再度上升,到一個前所未達的位置)。


 至於你敢看嗎這個問句,實在十分孩子氣。否則商業電影的出現難道是為了讓大家不去看?這是一個反轉的空城計,它擺明在挑釁。暗示自己具有的恐怖內容,但是從未提起。我的意思是,這樣的語句出現在就是要讓人們消費以觀賞的電影廣告中,無異於說「你不要過來」,但又早已誘敵深入,準備聚而殲之。司馬懿當然是因為不曉得孔明賣什麼藥才會撤兵,相同地,這句話暗示其電影的恐怖,不過,得先去看才會知道哪裡恐怖。所以,這句話給予的並非拒絕,而是誘惑。



 近日同學會。雖說到場人數,若以一般聚會的規模而言,應該可以稱上冷冷清清(至少能組一隻排球隊)。不過這樣也好。這些「老」同學們(祈禱他們會原諒我的冒犯)改變不少,當然不改變者才是十分奇怪的,但我似乎就是那個人。每個人見了我都說「沒什麼變」,不知應喜或悲,這難道意味我已經退出這社會的時間洪流之外,逐漸凋零而不自知?


 以往那些小孩子都成為大人,在他們之中的一些人身上我已經發現無藥可救的老態(也許,我也......?),難以逃避時間的苦刑,我們向前邁進。有人開玩笑說:「下一次會不會又是十年之後?那時我們都會牽著自己的小孩吧...。」想想還算是個孩子的自己,真有這麼一天的到來嗎?十年間除了塞進很多無聊的東西進腦袋以外,到底又如何了呢?也許就因為如此,才被別人說沒有改變。


 很想多說說有關於那位的事情,不過還是算了。



 仰望星空,不禁想到,很多人對於星空有憧憬,或者讚嘆其美麗,這究竟是為了什麼?我的意思是說,就好比如說我們也可以說一顆樹、一朵花、一條牛也很美麗一樣,為什麼星空容易讓人如此感嘆?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在深夜的路上,路燈總是比起星芒強上許多,我如此習慣,城市的生活已在我身體深處植根。視而不見的事情太多,小心翼翼地摸索,隨時保持警覺,也許,也許偶爾會有星光在黑暗之中犒賞我。嘆息覆蓋寒冷的冬夜,隨著那光芒的散失(穿越難以忍受的孤寂星際,經過數十萬年的旅途不小心墜落在我眼前),我的影子也落在路燈所畫出黃色的圓裡。



 我向來不喜歡Ghibli(ジブリ、中文翻譯似乎叫吉卜力公司)的作品,一方面是對於宮崎駿的想法沒有什麼同感


(他對人類未來的樂觀未免太過無望,我是指毫無理由地以為人會「從錯誤中學習」,事實上這把英雄與一般民眾給同化:英雄,或說主角,的自省能力也許很強,但一般人才不是這樣,某天一個人說金盆洗手,但同時可能會有四個人開始行竊。當破壞環境有利可圖,可以讓全家都脫離飢困、能夠參與更好的醫療保健以及增加收入的時候,這種行動我想很難被阻止。另外,他對少女的理想化描述,可以說是魔法少女的prototype,當然還沒有奢華到變身戰鬥的地步,然而被歌頌的果決與勇敢,還有母親的堅忍形象,依然是在重複既有的女性典型。像《もののけ姫》,翻譯是《魔法公主》吧,十分明顯。蘇非跟千就更不用講了。)


,另外因為其商業形式。


 (為了讓很多觀眾看而把話題全部給軟化,這也是為何我十分討厭Disney跟Pixar公司所做的動畫,簡直淫蕩到了家:狗、車子等的生物與非生物也會談戀愛跟有「人生規劃」。我一直很好奇保障動物權益的相關團體怎麼沒有去抗議,動物難道也吃布爾喬亞這套?在形式上的限制理所當然會成為內容的綁手綁腳,特別是當螢幕上那個主角表情生動,擅長唱唱跳跳是如此迷人的時候,很難有關眾去懷疑它與否定它。)


 不過我還是有一個很喜愛的作品,是實驗劇場《On your mark》,配有恰客與飛鳥的歌,很像mv的形式。副標題是ナウシカ後の世界,延續《風の谷のナウシカ》的世界觀。(說到這裡,十分推薦去看看《風の谷のナウシカ》這部動畫,雖然很舊了,但是內容比起後面的作品好很多。)不到七分鐘的動畫,內容大致上是描述一個長翅膀的少女被救出與讓她飛翔的事情。真的是宮崎的老主題。而且手法蠻獨特,我稱為平行宇宙式的:把各種可能給展開,擺在觀眾面前。不過裡頭這樣說:在城市裡,她就是飛不起來。


 之前看,十分感動(我熱淚盈眶,不過這不是說這作品十分感人或怎樣———以一般標準來說真的毫無感人之處———,也不是特地強調我眼淚的價值,只是單純描述我看動畫的狀況),那種無論如何都要讓她飛起來的投入,當然,可能是因為音樂的關係。「いつでも on your mark」的聲音,她飛起來,似乎這一切都值得,我為這看來虛無的希望幾乎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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