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此為舊文章）


　深夜的森林裡，月光用盡全力透過樹梢找到落葉鋪成的路徑。少女在我前頭。

　她回過頭來，及腰的長髮在空中畫出琥珀色的弧形，稍稍舉起左手，似乎在叫我。與夜一樣黑的眸子有我的身影。赤裸身子的她沐浴在月光下，散發銀色的光輝。隨即轉過身向前走去，她雖然沒出聲，但我相信她的確在叫我過去，我也邁開腳步向前走。

　少女的腳步輕快，長髮在身後左右擺動，偶爾被月光抓住而閃爍。雙足踏在落葉上卻不聞聲息，我也盡量不發出一些聲響跟在她身後，怕有任何聲音，她就會這麼消失在我眼前。不過她離我越來越遠，我有些慌，想邁開腳步追上她。有時會聽到像是由她發出的笑聲，她有時也會回過頭看看我，卻依然繼續向前走著。

　我一直走、一直走。發現我與她之間的距離依然拉遠，開始用跑的。身上被許多突出的枝枒給劃傷，血從頭上流到腳底，又從腳底濺到臉上。我卻沒感覺到痛，只想著要追上她。呼吸再多次都覺得不夠滿足。她依然漸漸離我遠去。

　「等我一下。請等我一下。」我盡力從身體的最內部擠出這兩句話，雖然想用平靜的口氣說，但一出口卻變成了嘶喊。我感到力氣已經完全失去，耳朵裡有什麼在鳴叫，跪在地上抬頭望著月光大口的呼吸，肺裡充滿銀白色的空氣。

　「等？」我第一次聽到她說話。森林因她的重音顫抖。她的身軀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在月光照射不到的位置依然散發溫潤的光澤。我將抬起的頭低下，她的眼像是聚集了深夜的露水，既冷澈又沈靜。呼吸慢慢的平穩下來，我伸出雙手想抓住她。她卻先蹲下，鼻尖幾乎要相觸。

　「吶，你說，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帶著泥土芳香的氣息吹在我唇上。她的眼裡又映出我來。「一千年？」

　「一千年…，我在那之前就要成為落葉呢。」她輕聲笑出來，稍稍直起身軀，露出豐滿的乳房。　「那我要等片落葉麼？」她這麼說讓我很傷心，我也不想當落葉。只要能不成為落葉，一千年當然可以等下去。我抓起一把落葉，些微潮濕的葉片黏住我的手。眼淚快要掉下，我盡力忍著，但身軀還是不住顫抖。

　她拿起黏住我手掌的一片，輕輕滑過我的眼角，淚水就溜到葉片上，她雙手捧著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舐。我的雙眼又盈滿新的淚水，潰堤在她的長髮上。「那你說要多久呢？」她看著我問。「你說要多久，你還能夠如此流淚呢？」我沉默了，僅能搖搖頭，看到月光下的她，說能夠等多久都像是謊言。

　「那，」她站起身：「你就跟月光走，我在它發現不了的黑暗之中等你。」

　「妳會等多久？」她笑著：「直到你找到我為止。」

　隨即轉過身去，及腰的長髮抹過我的臉，我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她卻不見身影。這時我發現自己依然在流血，所有的疼痛都回到我身上。撐起發麻的雙腿，抬頭看看月亮，你也找不到她呢，我這麼喃喃自語。想要繼續向前走，可是身體太過疼痛，像要被撕裂一樣，我只能慢慢的拖著腳走。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將落葉卷起，我以手護頭，落葉黏滿我全身，讓傷口更加疼痛。風很快停了，月亮依然發光。

　「一千年就要到了嗎？」我跪下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