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14日 星期五

出國之二

 近日到了澳門香港一趟。事先透過旅行社的安排,雖然自由活動時間相當長,不過多數是集體行動(自己一個人倒也無所謂,只是有點危險),能逛的地方就被限制住了。
 行程從澳門開始再到香港。自地圖上看來,澳門大概可以分為兩個區塊:澳門半島,以及新發展的澳門,國際機場(就在海邊)跟我們下榻的飯店都在新區塊這裡。甫下機,就有巴士亭讓人搭巴士前往入關處,跟我印象中下機後自登機門出來一路連結到機場大廳的印象相當不同,或許是因為我出過國的次數太少,能比較的地方也太少了。
 下榻之處就在著名的威尼斯人對面,新地區看得到不少建築機械,還有很多地方都在動工搭建,而威尼斯人附近都是大型的飯店,其建築如何氣派輝煌不必多提。僅以功能來講,飯店由商店街、賭場和住房組成,如果目的單純的話,可以成天窩在飯店裡不出去。其實這塊區域的設計,就是要讓人有真正到達天堂的感覺(如果你有足夠的錢買下通往天堂的車票);從人的區分來說就很明顯,這裡只有兩種人:服務者和被服務者,除了有的時候能在街上看到一些工人和清潔人員以外,你不會看到,也不會變成其他身分。商店每天營業、表演定期舉行。嘉年華的狂歡氣息很大部分來自於與例行公事的強烈反差與對立,而這裡,兩者的區別被消除,所以我想,大概很少有人可以在這裡長期地待下去。
 我在這裡短短35小時內吃了好幾次海鮮,雖然澳門靠海,據同行者說,海鮮不是澳門產的,都是從外面進口來(另一個人下了註腳:「因為他們都在賭場工作。」)。既不新鮮,料理也差,而且消費水準遠高於台北。在這裡吃飯,麥當勞看來就相當親切,價格不會差太多,味道也根本不用期待。澳門飯店這裡除了消費極端地貴以外,剛剛提到的商店街裡全都是些高價精品,是我買不起也無甚興趣去逛的地方。
 首日晚上,我們就去看水舞間的表演,舞台本身有點像是撲克牌裡黑桃的形狀,而觀眾席包圍著舞台呈馬蹄形。我坐的位置很前面,表演者激起水花會濺到的程度。據看過的同行者說,如果坐太前面的觀眾露出很怕被水潑到的模樣,表演者反而會故意去潑這個人。至少就我當天晚上的觀察沒有這回事。這個表演有劇情,不過蠻老套:一個擺渡人遭遇天災,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通俗故事裡經常出現,如我剛才所提到,例行公事在空間中的極限,其過渡區域通常都由某種經驗來擔任,而這本身就是嘉年華性質的),在那裏遇到了兩方勢力(雖然很明顯,可是我有點抗拒說出來,就是善與惡。很有趣的是邪惡勢力的punk風格)的對抗,以及男女戀情的展開,最終當然是邪不勝正,有情人終成眷屬,擺渡人也獲得了別的世界中的領導位置。撇開這些不說,整體表演相當緊湊,讓人目不暇給,音樂也不差。表演中有個丑角,大概在我正對面位置上的小孩子,在他表演出可笑行為時總是相當捧場,放聲大笑。我倒覺得這比那個丑角本身的行為還要讓人感到有趣。
 說到賭場,我自己沒有甚麼興趣。在賭場外擺有自取的小冊子,提醒賭客一些過度沉迷的指標,以及可以求助的對象。賭場24小時營業,裡頭總是有散不去的煙味,除非玩吃角子老虎,不然一般項目的睹台都有最低下注金額(而且還是以港幣而非澳幣計),如我這種兩袖清風的人玩不了幾次。賭博是件很特別的事情,我想,大概世界上沒有甚麼事,能像賭博一般,後果如此明顯且直接。大概就是可以直接與自己的命運碰面的錯覺,才吸引這麼多人,然而現在這種人也少了,因為多數人都認為,我們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隔天一早,我在飯店四處逛,把前天晚上沒有看到的地方都繞一圈,不過飯店區的整體結構沒有差異,最大差距是建築外觀還有服務生的長相。威尼斯人外頭有一圈人造的小水流,並且為了符合時節,外面的燈柱階梯等地方都弄有假雪,水上也弄上假浮冰,雖然我在澳門這兩天幾乎可以算是艷陽高照的日子。在小通道的地上有一些小廣告,大概是晚上四處發送時被人丟棄,清潔人員沒有注意到的樣子,內容都是關於有哪些類型的女生可以提供服務。我不太清楚澳門的規定如何,至少在飯店這裡沒有設置紅燈區。那些女生穿著跟一般遊客不同,將自己的性徵暴露到相當誇張的程度,若一個男性落單,就會直接來問你需不需要。價格怎樣我不曉得,不過以這裡高消費的程度,我想很難便宜到甚麼地方去。記得以前曾經有人跟我講過,可以透過這種方式,提升自己在性方面的知識,真正保護與照顧自己所愛的女人。雖然說話的人沒有意識到,這意思大概是說有些女人(那些提供你性知識的)沒必要受到「保護與照顧」,這世界的運作方式真是奇妙。
 趁早上閒著,我到賭場換錢。這裡雖然也有自己的貨幣,不過大家都建議用港幣(澳幣在香港多數地方是不被接受的);我看港幣跟澳幣匯率的差距很小,港幣價值稍微高一點,可能澳門光靠這一點點匯差也可以賺進不少。這裡的習慣也是你付港幣就找你港幣(偶有粗心的狀況,我就拿到澳幣的零錢),我不清楚為什麼會這種。在賭場櫃檯換錢時,有個同樣要換錢的人看到我拿台幣,問我:「你這什麼地方的錢?」聽口音我無法分辨他是哪裡人。以我所看過的貨幣裡面,目前台幣一千元上的圖案確實非常少見(就跟日幣上會出現文人這種狀況一樣稀奇)。
 下午到了澳門半島,經過澳門的旅遊塔和葡京飯店,直接到大三巴和議事亭去。途中看到正在搭建的電車軌道,日後就可以直接從內陸搭電車過來,而不用透過飛機和船。議事亭這裡的建築都是歐式的,我與同行者先一路往牌坊與砲台走去,那裏似乎是澳門自然位置最高的地方。牌坊本身的由來我不甚了了,似乎本身就是教堂的一部份。現在牌坊的後面有保存聖人遺骨與遺物之處,我還算有興趣,但又不想讓同行者等太久(他們都是第二次來,顯得有些不耐煩),只好草草看了一圈出來。裡面有些東西跟聖方濟各的關係很大,我也不清楚是為什麼。隨後往砲台走去,砲台本身已經被整理地相當現代化(還有電扶梯可以上下),要說夠古老的,大概只有城牆以及一些小型的文物。在砲台上有一個博物館,但因為同行者都沒有興趣(「之前逛過,裡面讓我感覺很陰森。」某人如是說,然而是甚麼讓他感覺陰森也說不上來。這應該不是恐怖電影的拍攝現場),結果連裡面展了甚麼都不曉得就下來了。
 最後(我指還值得一提的地方)到聖母堂去,聖母堂是個很小的教堂,就藏在議事堂廣場的街道裡。在教堂中間靠邊的地方擺有一架鋼琴,當天似乎晚上要舉辦活動,有個人正在給鋼琴試音。我的同行者一進到教堂,二話不說坐在長椅上一動也不動,我倒樂得四處看看,教堂到處有小塑像或木板畫,幾乎都是聖母題材,其中有一幅是在骷髏地耶穌背著十字架行走。有個人進了教堂沒多久,將背包放在身後,對著祭壇跪下。
 廣場給我的感覺是跟淡水或三峽老街類似,不過這裡大多的店都是年輕人取向,一些流行的平價服飾、飲料,還有食品禮品,比較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藥局很多,而且藥局裡人不少,這是因為澳門的藥有名還是怎樣我不清楚。與我同行這幾位都沒什麼幹勁,一直想找地方休息。另外一個有趣的地方是,似乎是當代人的特性,一坐下閒暇時就拿起智慧型手機把弄(所謂「低頭族」),雖然我不覺得那有甚麼好玩的。這種活動本身與溝通無關,那只有可能是溝通的材料。與他人在一起的時候,這類獨自的活動就像在告訴別人請勿打擾,也就是根本不把身邊的人當成對象,除了無禮,也很自私;這些人並不真的喜愛人類,而是喜愛人類的形象。
 晚上就在廣場附近吃飯,而且是全部的人一起吃,也就是有層級之分的場合。如我之前講過的,這種飯吃起來最讓人痛苦,特別是當你只想吃(偏偏這種時候食慾又不可能很旺盛)卻又沒辦法吃。這位偉大的人物第一個要求我唱一首歌,唱首歌沒甚麼,只是命令人唱就有什麼了,大多數人將以下命題偷渡到自己的決定裡:為了維護世界和平(反正一個普通人的腦裡,工作就代表世界不是嗎),你可以犧牲到何種程度?這位偉大的人物說:以後在這種場合,別人叫你脫褲子你都得脫。那也只是在為了維護世界和平的前提下產生的結果;兩害相權我不取其輕,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月幾萬元唱歌或脫褲子不可?而且,這似乎暗示,偉大人物也曉得這事可能導致某種不好的結果,那又為什麼要重複這樣的結構呢?
 回到飯店後,再度出發四處逛昨晚沒有逛到的區域,在我們停留這幾天,威尼斯人前面有個3D聲光展示,大概10分鐘左右,主要就是用投影展示四季變化的樣貌。在另一邊有個小舞台,經過時正好是一群聖誕女郎裝扮的女生配合音樂跳舞。台下有人穿著雪人跟薑餅人布偶裝跟大家一起玩和拍照(我下榻的飯店那則是有人裝扮成聖誕老人和發拐杖糖);聖誕夜將近,看來飯店這裡夜間的活動很多。我們一行人的另外一個目的是到威尼斯人三樓搭Gondola,在經過賭場到達電扶梯前有個小餐廳,前面那片空地恰好有舞者在跳舞表演,到我們要出去的時候(中間經過至少一個小時了)還是有人在跳舞,不曉得是持續的活動還是我們運氣好。圍在旁邊看的人(包括在小餐廳裡吃東西的)大概20人之數,比起賭場裡少得多。
 威尼斯人的三樓雖然一樣是精品商店街,但特別設計成水路環繞,水路上有Gondola運行,可以搭上去繞整個樓層一圈,據說操槳人還會唱歌給乘客聽,只是我們到的時候太晚,水路已經關起來(水裡還可以看到硬幣,據同行者說,台灣人到哪裡看到水就會想丟銅板進去)。我看那水路、橋、Gondola還有天空都做得假理假氣,實在沒有搭的興致(《ARIA》這故事也差不多,不過不同方面就是了)。結果大家逛起精品店來,我感到無聊,只好邊胡思亂想。
 第三天一早搭船前往香港,約莫一個小時的船程,上船處在中環,一行人掛了行李就四處分散。我們前往九龍,與上船處只有一個電車站的距離。香港這裡很早以前就把很多消費活動電子化了,搭電車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因為我們是遊客,只能乖乖買單程車票,不過購買方法沒有比台灣捷運親切。還有幾個人沒買到的時候,機器零錢用完了,不接受紙鈔,我們這一行人本來就沒多少零錢,只好去旁邊的便利商店想買些東西(時當正午,大家既餓又渴)順便換零錢,店員說:我們這裡不接受使用紙鈔跟找零(我看大家也都是用電子方式付帳的),只好再去其他店裡換。我很想弄清楚,這是香港這裡的一般狀況還是個別現象。
 九龍車站一上來就是一個很大的百貨,從百貨有通路連往佐登道,據說那裏有些餐廳,只是我們沒有走到那裏去,有人認為太遠了。結果就在百貨裡隨意找間餐廳吃,到底是通則還是個案我不清楚,這裡一開始送的小菜和茶水都要個別收費,雖然食物味道還算可以。據其他人說別的地方有比較便宜且好吃的東西,但我們待在香港的時間很短,如果有探險的時間,應該可以讓我對香港的印象有所改觀。結果我們又把半天耗在百貨公司裡,連續看了三天精品店,除了厭煩還是厭煩(同行者倒是看不膩)。
 寫在最後面,香港的機場裡,書店裡賣的全都是台灣出版社的繁體書,而且標價都比原價還貴。機場商店裡沒有像樣的書店不讓我驚訝,裡面賣的書不像樣也不讓我驚訝,反正這裡本來就屬於物慾橫流之地。這兩地的消費全比台灣高,東西沒有比台灣好吃,人文氣息薄弱(台北也不好,但是至少還有些地方可以看),除去享受(這好像就是旅遊的目的。我的意思不是恢復苦行傳統,而是旅遊本身神話的問題)幾乎毫無可觀之處。
 是為簡短的出國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