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2日 星期三

近日數感

(此為舊文章)

 前日去看了《How I learned to drive》。我沒讀過原劇本。不過劇總要經過表演這一層,跟原本的差異是怎樣也說不清的。趁我還沒有完全忘記內容之前先記上一點。

 這個劇內容大致是從一個女性對自己與家族的回憶為主軸展開。在她還小的時候,她的身體比起她這個人還要先成為大家所認識的目標。或許這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個劇的中文名稱叫做《蘿莉控公路》。除了有點流行帶來的聳動以外,倒還稍微保存原文將駕駛、性愛(狹義的)與回憶揉合在一起的意思。而劇就在她與叔叔之間關係的開始那景結束。當然,本劇重點不在探討lolita complex是什麼。而是如方才提到的,描述女性的身體如何自她小就圍繞著她自己,甚至造就她自己。

 另一個讓我有點在意的地方,就是整個劇的心理學運用。不斷回憶不斷回憶,想找出在時間上的起點。一切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這請容我晚點再談。還有感謝某人提醒我的,此劇採用疏離式手法演出。因為我對戲劇的淺薄,因此沒有領會到這點。事後細細回想也確有此事。不過這也已經受到影響,我不敢說自己所認為的是不是好的。(題外話。這也就是為什麼我絕對不看動畫討論版)

 如果回到故事本身的話,其實乏善可陳。我越看這個故事越覺得有Foucault思想的味道。不過並不清楚劇作者是不是對此有所研究。若有人瞭解還請告知。這種味道也就是關注加諸於我們身上的權力,或者就說是肉體上的權力拉扯。這在當代文化理論中出現很多了。對於啟蒙理性的不信任與反叛正是當前這個時代的洪流之一。就好像劇中的台詞一樣:「...自此以後,我再也無法用身體感覺事物。」這句話就是由心理學發展出來的。你瞧,我的世界已經變成荒漠。這還不是最要命的。心理學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在於讓我們瞭解到人生活在多少隱喻底下(排除掉心理學給我們的不算的話。換個說法就像是人生活在恐怖電影的環境裡),而是:噢,我對此無能為力。我不清楚這個劇是不是真的能稱為女性主義的,但一定是心理學的。



 之前講到ACG內關於歷史的想法還有些想寫。ACG的歷史觀幾乎都是人類的歷史有個很明顯的源頭。這裡的源頭一詞有點模糊。意思是說,人類的歷史總是由某種法則在推動(無論人是不是意識到或者能否改變之),或者歷史進程的方向是被註定的。這兩者的區別稍後會提及。相同之處就在於或多或少都暗示人類的行為根本與歷史無關。暫且不論這些作品中提煉出怎樣揚棄此種歷史觀的方法。這中間有個思維是,人類的行為是也只能朝向某個目的,否則就完全失去其意義。人就失去其尊嚴(如同物一般)與存在理由。ACG裡面就是如此描述精神官能症患者。他們的行為都無法達成目的,因此毫無意義。

 這至少說明兩件事情。首先,人就跟行為主義者說的一樣,經由行為來表現出人自己。換句話說,行為定義人而不是其它的什麼。這就回到統計學來了。更為深入的是,這同時也說明什麼是多數所代表的含意。

 綜而言之,這種看法要幫歷史定位,而代價就是虛無的浮現。因此眾多故事都不斷在想方設法對抗虛無,換句話說就是改變歷史的進程、源頭或法則。從而可以與歷史和解,也與我們的行為和解。其實很難說清,對於歷史這種普遍的誤解是從哪裡開始(或許黑格爾正是這種想法的精確描述者)。但是對歷史的不信任則是很早就有。給予歷史以法則,究竟是否從這種不信任感而來。這個問題在此顯得曖昧。我也沒有想要討論(在ACG裡討論這點很難帶給我們什麼)。更為感興趣的毋寧是ACG中究竟如何發展並運用歷史法則思維。

 當然,宣稱發現歷史法則,或者訴說歷史法則的人,或許都很難脫離這樣的誘惑。也就是認為自己的發現與自然科學家所理解的自然律一樣,人類的生活同樣受到不變的律則所控制。行為很難不被除魅。

 (而且這類法則很難被推翻或者被證明是完全錯的。因為它們都確實可以在該時代中找到某些關於人類行為的傾向。不過在所有時代中皆然。古老諺語中同樣包含類似的智慧。最大的弱點只是在於這些法則都不會聲稱自己偏頗的一面。或許是因為這些人認為人類,包括其行為與所有的動因,就跟自然物體一樣可能,甚至就是千古不變的。雖然直到現在這種想法都經不起各個時代與各個地方人類的考驗。唯一有可能將這類法則自圓其說的方法是,將所有人類都變成那個樣子。換句話說,僅將人類當成被造物。)

 所以ACG裡不少故事都採用了這樣的論述:人只要繼續受制於歷史法則,行動就不可能有任何意義(這並不阻止他們如精神病患一般地追求行動的意義)。為了讓行動恢復其意義,歷史的法則就必須被打破、超越(通常都被縮小在狹隘的力量範疇下)。以前也談過這類思維,事實上這就是神話的運作方式:歷史的自然填充物。先將之挖空以後重新塞填。所以人、歷史與行為就真的和解了。

 回到處理歷史兩種不同的方法上來。首先是歷史的法則。前面提過的《まどか》即為一例。外星球的生物讓魔法少女成為推動歷史的動力。不過要點不是在於探討哪種歷史法則比較可能是正確的,我更在意的是這樣的歷史觀帶來怎樣行動的基礎與對世界的認知。就如在《まどか》最後看到まどか如何獻身一樣:她試圖破壞法則以拯救歷史(全等於魔法少女與人類)。歷史的法則不見得都如此讓人感到哀戚。也有可能以秘密組織的方式,就像這些故事裡常用到的詞:歴史の陰。歷史的真實運動其實潛藏在我們所沒有見到之處。這當然是概念化後的歷史法則之最佳(也是最當代的)表述。換句話說,這只是表象—本真二元命題的歷史版本。歷史繼政治之後同樣地接受哲學原理的指導。

 細心思考便會發現兩種互相矛盾的思維存在於歷史法則的描述中。如果潛藏的歷史運動僅能被少數人認識或掌握的話(某個暗殺組織、某個古老家族、某個全球財閥),以這種或那種方式讓歷史進行下去,在這類故事之中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與擔心人類行為豪無意義完全不同的是,這肯定了將歷史導回正軌的努力。歷史基於種種理由,或許出於某些人的無意甚至惡意,經常會有不往既定路線發展的狀況,(少數)人類應為的就是將歷史重新放回其法則中。

 這是歷史法則的樂觀版本。就如一方看到人類行為的無意義一樣,另外一方看見人類在歷史中不斷進步的保證。前者試圖掙脫法則;後者則想方設法穩固之。所以也同樣的,樂觀的歷史法則最大的問題並不在於多麼地錯。而是很弔詭地在於,既然歷史總是按照其法則發展(先不論這些少數人的努力會不會導致差異),這也就表示其實沒有人瞭解不遵循歷史法則會發生什麼事。也沒有人想過共存的可能。而只能以威脅的修辭(就如在自然議題中看到的)來說:如果不遵守的話,就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雖說採用這樣的修辭。不過樂觀的歷史法則還並非相當保守的。歷史方向的註定乍看之下和歷史法則很類似。不過兩者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這邊歷史的方向與法則無關,通常都是朝向某個已經給予的目標。這個目標多數是來自於過去榮光的時代。請見《Al tonelico》。出於種種理由(我們總是立刻聯想到戰爭),人類已經沒有以前黃金時代那般和諧強盛。多少透露現在的人是被逐出伊甸園的那群,早就墮落了。所以關注的事情就只有一個:如何再讓人回到過去的黃金時代。這就是所有人所該行動的方向。

 之所以保守,乃是因為這點其實跟另外一種描述個人的方式是二而一的。人的回憶與歷史有同樣的脈絡可循。在回憶中也存在美好的時光(夥伴、家人)。關於這點以前講過不少,其最經典的代稱物就是相片。輝煌的歷史就在相同模式下運作:歷史的過去相當美好,建築、史詩(關於這點還有些有趣的可以提,暫且按下)和老者都在提醒所有人過去的偉大。所以故事中的人們注視這些事物時,美好時光歷歷在目,就像在召喚(精確地說,在ACG裡的相片就是種通靈術)所有人前往。

 因此接著下去人的行為,就是朝向如何再現過去那段偉大的時光而展開。就如同個人也為了回到記憶中的關係與情境而努力一樣(《君が望むの永遠》典型的一例)。用戲劇的話來說,歷史,就是為了要讓那一幕再次上演的籌備活動。與歷史法則不同之處在於,歷史法則總像是強迫性的,並且多少讓人感覺有些負面(只要再與自由被剝奪的狀況聯合起來)。而過去的偉大則是溫暖的,使人自動想親近的。就正是在這個區別上,我才說後者是保守的。因為這種說法總要訴諸該時代某些共通的情感和價值。固守其正當性當然就是保守的特徵之一。不過這對ACG來說並非新聞。ACG本身就是保守的一環。

 (我說的保守並不是前衛的對立面。而是與政治和傳統相關聯的態度。就好比如ACG內如何將政治等同於官僚體系與領導者。在太多學生會中我們都看到這點。———光看表面像是與此有關的《ルルーシュ》來說也是一樣。實際上真正的改變並不存在。歸結到最後內容也變成只是個神話故事而已。而神話可以是政治的開端,但不可能是政治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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