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2日 星期三

關於動畫史

 (此為小屋文章。藍體字為新加。)


 隨便翻開一本介紹動畫史的書籍(比如我之前讀過一本山口康男寫的《日本のアニメ全史》,或者國內的著作《動畫電影探索》,黃玉珊和余為政編的),不難發現裡面都會有個章節談動畫電影的起源。簡單來說,一個動畫的前史。在人真正製作出第一部現代意義下的動畫之前,有人將脖子往後轉,看看過去的人們是不是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我認為這種觀點本身有些問題。在這種看法之下,動畫本身似乎潛伏著,等到在技術上(或者說物質上)出現了某種突破以後,它就翩然降臨。亦即,觀念上動畫早已存活,只是一直身處等候召喚的狀態,直到儀式完成。首先,不能夠不認識到,我們是先有了「動畫」這個概念回頭去看歷史,從而在一種歸類之下,動畫前史方成為可能。所以不難在這些動畫前史裡頭看見,包括對於原始的壁畫如何表現出動物「動」的樣子,從而認定這樣的作品具有動畫的概念或說定義,卻忽略了那時候的人類可能根本沒有現在時間的概念,更遑論建立在時間序列上的作品;那可能只是一連串不連續圖畫的聯集(或者作為獻祭儀式用,或者作為紀錄)。因此,與其說我們有動畫前史,不如說我們有一個動畫意識形態史:由動畫觀點出發的歷史。


 準此,也可以延伸出許多其他的事情。比如說之前一點的,日本的お宅(當然台灣多少有這種現象,只是因為兩地語詞的意思多少有些出入,就不一概而論)的社會觀感並不好,有人將這個情況歸因於宮崎勤事件(這是一個連續殺害少女的事件,犯人就是這位宮崎勤,他被捕後警察在他家發現有許多的動畫,從而,這件事的發生被認定為與動畫有所牽連。這種推理自然十分薄弱,我們所見的是特例。汽車也同樣殺人,不過我們不會輕易認為喜愛汽車的人是不正常者,為何對於汽車本身容易就事論事,但對於動畫就似乎喪失這種能力?)。從另一方面來看,這種歸因於某個歷史事件的態度與想法本身也有很大的問題,首先不可忽略是什麼讓這種觀點成為可能,亦即,這種社會觀感並非在此事件之後才忽然間出現,而是其中存在一些原因,讓人們這麼去看,而這些原因是在此事件之前的。總歸,宮崎勤事件可能不過是一根可見的稻草。還有,這樣的看法,讓每個喜愛動畫的個人都與這種社會觀點劃清關係:那是因為某個歷史事件造成的(亦即一種歷史宿命論),自己就縮小成為受害者,從而毫無責任感(被迫害者「能」有什麼責任呢?),自然,也就毫無改變的意圖。這種態度是在歷史前自殺。


 當然除了這個事件以外,還有太多的看法與此相同。



 另外一個,這種將動畫的概念放到過去的歷史之中的行為,也暗示了一點。如果對現在所有在看動畫的人問:「你說,動畫要做什麼呢?」更為清楚些:「你說,動畫究竟能不能夠成為藝術中的一個領域,從而在人類的活動中是合法的呢?」我的意思是,為何我們需要動畫?這不能夠被「因為很多人接受動畫」的理由所解釋(也很多人接受作弊,但作弊難道這樣就成為合法了嗎?)。這種回到歷史之中去發現動畫的源流,也一併幫動畫發現其安身立命之所:那是「古已有之」的東西,現在只是換了一種新形式。因此對合法性的需求與提問就被留在歷史中。歷史作為保證,給予動畫一個地位(或許還有數千數萬年的沈重)。奇妙之處是,似乎不從歷史中去談,現在的動畫本身就會失去其依歸,變成非法(我的意思是沒有存在的理由)。然而,這種合法性,如方才所提到,也顯得很薄弱且問題重重。那麼,現在問題有二,第一是究竟是不是需要一種合法性?或者動畫的確有,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那是什麼?


 也許從攝影這裡能有很多的啟發,畢竟動畫跟電影與攝影的技術有很密切的關聯。


 (根據某位朋友的說法,我的推論還少了最後一個步驟。也就是從認為自己是受害者開始、毫無責任感、不想改變,最後就是創造屬於自己的歷史。當然在歷史前自殺就是這種行為的特例。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能根本不需要動畫史〔更何況,動畫可能沒有歷史,如果借用攝影與電影來說。〕至少就這些意圖來說,動畫並不需要被保證。諷刺的是,大多數的動畫內容都是試圖割裂與過去歷史聯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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