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4日 星期二

近日數感其之四

 她跟我說:「我覺得是精神狀況的問題吧。」不,不是這樣的。

 女性的肉體對我來說有很強的吸引力,其存在似乎是先驗性質的(以我來說幾乎無法理解的)。可能因為女性經驗與性經驗的缺乏,導致這種吸引力只會日漸膨脹。每當女性暴露自身的肉體(就像在市場上,她們替自己打上標籤...。我指的並非價格),我望著她(女性的肉體也是陰性的嗎?)的腿(我最喜歡看腿。請不要跟我提佛洛伊德那一套)、臂、手(這裡是最容易看出年齡之處)、胸、指(性格似乎都集中在此處。去弄美甲的人腦袋只有差勁可以形容)、趾(大概只有偏執的人才會將特地擦上五顏六色的指甲油讓別人看)、腕、踝...。女性的每個身體部位,除了臉以外(臉是留給親密的人的特權)都很有可觀之處。她們利用身體的曲線與反射的光澤拒絕
 奇妙之處是,這些曲線引起我的欲望(不單純是性欲,而且非心理學式的),我甚至也不曉得為什麼(絕非因為我是異性,很可能因為我喜愛異性。然而這只是多增添謎團)欲望伴隨拒絕出現,並一同成長(幾乎沒有消滅)。就算用那雙腿射精五百萬次(射精也只是欲望中之小而小者),我還是不懂腿和擁有(或能自如地運用?)那雙腿的女性。怎麼可能用欲望且在欲望中瞭解其對象呢?

 近日有人轉了個新聞給我看,內容講中國人去日本的風俗店(洗浴一類),結果因為沒弄清楚付費方式造成糾紛。在這則新聞下面有一堆日本人的「意見」,內容不外乎批評中國人(還有韓國人,雖然我不清楚為何會牽扯到韓國人身上)沒有教養、讓人不歡迎、政府應該禁止中國人(和韓國人)出入這類場所、出入城市、甚至出入日本。
 這則新聞和其留言就是很具代表性的推論方式,新聞本身作為立場的傳遞者,通常都採用故作中立的觀點來報導,這點到現代,在媒體逐漸重視大眾成為資訊來源的時候,逐漸被誤會與誤用。一是,評論本身也成為報導的一部份,我們在當代的新聞與「談話性節目」(而這些名人與記者們都是用這麼自廢武功的名稱來描述這些節目。似乎有哪些節目不會是談話性的一樣)中最常看到兩者相互指涉。評論總是前報導的,然而現代人已經將這兩者給混淆,認為評論就應該被涵蓋於報導之中,而這會導致評論本身變得無關緊要:我說的是,如果不去研究新聞的結構的話,其實我們不會瞭解這則新聞到底告訴我們甚麼,而只會認為那是某種有用的或讓人感興趣的資訊(易言之,具效用的),卻不清楚這則新聞何以引起我們的興趣且對我們有用。如果我們將評論立即放在,並且認為它就應該在報導之中的話,那麼提問與深究背後結構的過程就會被忽略,因為含有評論的新聞會同時也告訴讀者該怎樣看待這則新聞。希望這只是我過於悲觀的想法:這種混淆只會導致看新聞的人越來越笨。
 第二,先不論韓國人如何,思考以下這個問題(然而這正是將評論放入新聞以後第一個被遮蔽的方向):如果我們把玩女人(或許有些人偏好比較好聽的字眼)跟因不清楚付費方式而造成的糾紛比起來,何者比較糟糕?可能因為玩女人是一種合理且我們都能夠接受的消費行為,所以沒有人質疑:我們不先指責所有(中國人玩日本女人會比日本人玩日本女人要糟嗎?)去玩女人的人,而是指責那些玩女人卻不守規矩的傢伙。這與我不久前聽到一個人說的話類似:「你可以點菸、但卻可以只抽幾口。我也不喜歡抽菸啊。」作為替自己創造機會(我上次已經稍稍分析過這種話的起因)的藉口,我們大可以用這種方式替自己開脫,諸如:我可以脫褲子但不必嫖,或是本質上是基於不同意識所做的行為。這裡的區分方式是標準所判斷的東西在該行為之外,所以我們考慮的不是抽不抽菸,而是該不該掌握利用抽菸跟別人建立關係的機會;不是肢解不肢解作品,而是肢解作品時的意識;不是玩不玩女人,而是玩女人之後應該怎樣付錢。這種說法告訴我們,道德生活中可以幾乎不需要包含道德行為,或許因為道德行為本身無足輕重,隨時可以由其它標準替代。
 第三,我們再一次看到國族主義(與其不自覺的———在當前則是完全正當的———信者)如何建構其論述。國族主義基礎信念之一就是,種族(與隨之而來的國家)是人的根源,因此透過血統才能表述個人特質。這個命題經常被雙向運用,在本新聞中就是反向的。所以就算是個體的行為,依然要在且僅能在國族的脈絡中理解。但僅止於此的話,我們就無法理解為何需要採取拒絕往來的行動,這只能建立在國族主義另外一個被視為極度危險,卻變化成當代形式被保存下來的另一個信念:國族自身的優位。我們已經看到社會達爾文主義與這個信念結合以後產生多可怕的事件與影響,然而國族主義正因為建立在(假的)歷史共同事件和記憶的認知與憧憬上,不可能不認為自己的種族具有特別的使命或長處(就算是玩過女人以後比較懂得怎樣付錢也好),換句話說,這只會導致扭曲現實。
 然而,在當前,這新聞只會成為中國人惡行惡狀的例證,而不會以有害的思想案例出現在教科書裡面。

 近日,十二年國教再次成為議題。這幾年以來就有不少新聞台「深入」報導過。前日我在電視上看到某個節目邀請名人暢談十二年國教的問題,對於其中一些看法,我有其它意見想說。
 癥結還是在於,我們怎樣看待「教育」這件事情。當前大家似乎都把教育作為未來工作謀生的手段,就算不是唯一的,也是至關緊要的手段。我不反對這類實用主義的觀點,但教育提供的遠比這更多。教育包含的內容一直(目前我們正在努力排除之)都有人文主義要素,意即將一個僅具有生物特徵的人塑造成可以列席於人類社會的人,甚至追求更崇高表現與理想的人,只想追求實用的知識反而不是教育的本意,完全是近代社會為了將人力作為一種特別的資源來使用的想法(請回憶一下,醫院、軍隊以及初級、中級學校的來源是相同的),也就是這類組織所想的只是將人的效用極大化。所以我們的初級和中級學校想的也是同樣的事情:怎樣將最多小孩送往最好的高中和大學,以及,獲得一份穩定的、具未來性的工作。
 我們當然要改變這種想法,然而教改做的事情只是改變「最好的」這個形容詞的定義,換句話說我們只是毀掉當前的排序層級,希望構造一個沒有排序的學校體系,這卻是不可能的,只要我們還是把教育當成工作前的準備階段,將教育當成手段來看待,那麼這種排序只會被推遲,而不會消失。
 在節目上,某位來賓說到人天生有差距,學習的速度也不一致,因此要激勵那些學得慢的人,讓他們曉得「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這段話需要很多因素支持,讓我們先看看當代走得比較遠的幾個表現,比如我們認為聰明的人一定都有些奇怪的地方,甚至有病,以此安慰自己可以不必那麼聰明,安於當個智力尋常的人。還有大肆宣揚那些高學歷或低學歷創業的人,暗示他們獲得的成功並非源自於學歷,而是來自於某些特質,這些特質又是學校不曾教導過的。諸如此類,我們可以在各種財經雜誌、新聞、勵志短篇和一些垃圾談話中看到這些故事與運用。
 同樣的,受到教育同時就表示一個人至少該學會如何的事情,這句話跟天生我材必有用完全不衝突。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比較像是把水準拉低,以此表示多數人都能夠可以被教育。這一切只是證明我們對人類社會的要求越來越低,也越來越不在意人追不追求崇高的表現(我們宣揚的夢想只是經濟意義的)。教育本來就會伴隨挫折感和痛苦,現在我們採用心理學的教訓,試圖把挫折感和痛苦從學習裡拿走,只留下成就感和歡樂(其中一種方式,就是讓學習者知道他目前做的已經夠好了),當有一天,學習中真的出現痛苦的時候(越高等的教育越無可避免),我們將不曉得該如何面對。而且,我們怎樣告訴一個已經滿足的人她/他其實可以做得更好呢?再一次,我們將追求更好的表現放入特質(或是不可避免的結果)中,而不認為教育能夠指引人與激勵人。教育的特性不斷受到損害。讓所有人都有用指的不是將所有人都放到(水準被拉低的)學校裡,而是除了讓那些可以滿足水準的人繼續留著以外,也讓那些不能的人有其它事情可以做。
 這也是教改最希望做到的:消除教育帶來的文化資本(借P.B.用語),不過當教育無法避免排序,也無法教導所有人一切職業都是必須而且無甚區別的,如果我們———如同廣告一般———將工作視為成就的唯一來源,又怎麼可能消除得掉呢?

 坂口安吾這本《魔鬼的無聊》遠在幾年前台灣剛出翻譯版的時候我就想買了,結果忘得一乾二淨,不久前才買下來拜讀。
 (題外話,我在日文書店裡面只能看到坂口的偵探小說,完全找不到一般小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本書最後有個譯後記,那程度簡直就像是小學生晃到碩士課程,除了莫名其妙,幾乎也把坂口給弄成另外一個人。或許出版社不在意(就像他們在書面安上一些智障般的節錄),然而讀起來讓人洩氣,好像當前輕小說一樣,作者也喜歡在每本書後面寫些後記,但至少與書中內容同等地差勁。
 在坂口眼中,歷史就是由一成不變的東西組成,因此無論哪個時代,在世界上的哪個地方(然而對坂口來說,世界上的別處,或許也就只是在書中的別處),因為人的性質沒有變,也就不會導致任何東西改變。所以,坂口在這裡引入佛教的思維,希望毀掉所有因人的性質所導致的固定歷史條件,瞭解其背後的虛無性(用坂口的話來說就是墮落),從而追求真正的善與美。女人的肉體與男性之欲望就處在本書的象徵核心之中:欲望本身就是虛無的,當這種欲望沾染其它事物的時候,同時表示失去對其虛無性的認知,結果是回到歷史運動中人的性質本身。因此只有當追求肉體,卻又不受限於欲望的時候(雖然水性楊花,但感受不到性快感的女人,只將肉體更多地當作手段),才是我們追求美與善的途徑。
 《肝臟醫生》的嘲諷不能不站在政治的角度來對待。
 無論如何,譯後記正是破壞這本書的最大原因,撕去不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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